太湖三万六千顷,以其为名而闻于世者,唯湖州矣。在这里,集市因水而成,百姓临水而居,俨然一幅“春水碧于天,画船听雨眠”的江 南水乡图。既是江南水乡,定然少不了桥,或是青石雕琢的娟秀小桥, 又或是巨石横卧的宏伟大桥,不胜枚举,如星辰般散布在湖城的各个角 落。
要说桥,就不得不提“湖州三绝”之一的潮音桥(湖州三绝指“桥 下桥”潮音桥、“塔中塔”飞英塔和“庙里庙”府庙)。潮音桥是一座历 史悠久的三孔石桥,桥长 51 米,宽 5 米,高 6 米,主孔净跨 13 米,位于南街南段东面,横跨于霅溪之上。桥两端原都雕有白石卧狮,现仅存 1 座,两侧作石质吴王靠式坐栏,可供行人休息。有楹联石两对。桥额 为双钩大字楷书“潮音”二字,桥面弧形,台阶宽大,具有典型的明代 风格。潮音桥以其简洁古朴,线条流畅,尽显明代的审美而著称。2019 年被列入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与府庙和飞英塔并称“湖州三绝”。
潮音桥地名的由来存有两种说法。
一是取“声如海潮”之意。正如明代张邦彦在《浙西水灾疏》中所 说的:“(湖)则两引天目诸山之水,独汇于太湖。”湖州诸水皆引自天目, 天目之水浩荡而来,途穿城南入市,众水汇合后势大流急,至渡口时水 流湍急,声如海潮,“潮音”之名便由此而来。二是借“古潮音渡”名之。 潮音桥现址所在地古时候有个渡口名为潮音渡。如明代的崇祯年间的《乌 程县志》中记载“以迎奉观音大士,故名”;清代光绪年间的《乌程县志》 中记载“潮音渡以桥东慈感寺奉观音大士,故名,亦称慈感渡”;《浙江通志》记载,南宋建炎三年,慈感寺从迎禧门外迁至定安门内。渡口初名慈感寺渡口,即潮音渡。
潮音桥的建桥历史同样有两种说法。
一种说法是建新桥替代旧桥。根据嘉泰《吴兴志》记载 :“皇祐桥 在慈感寺渡口,今废。旧编,皇祐中造,元祐七年,知州事张询辇其 石,为架阁楼址。”由此可知,在嘉泰年间以前,慈感寺渡口处建有石桥,名为皇祐桥,随着时间的推移,旧桥因荒废破败而无法使用,人们 便在此重新修建了一座桥,这便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潮音桥。另一种说法 是建新桥取代渡口。根据明代万历《湖州府志》记载“潮音桥旧为潮音 渡,在府治南慈感寺前,嘉靖十八年,知府魏公济改建”,由此可知,潮音桥是在潮音渡的基础上建成的,在潮音桥建成之前,此处百姓的出 行全赖舟船,生产生活多有不便,知府魏公济深知百姓疾苦,为了改善 百姓的出行条件,最终建造了这座横跨霅溪的潮音桥。这一点明代沈儆 炌的《潮音桥两亭记》中关于魏公济更渡为桥的记载亦可援以为证。此 后,潮音桥还经历过一次大的修缮重建。据崇祯《乌程县志》记载,“万 历三十年忽圮,知府陈幼学重建”。对照潮音桥桥栏外侧的题记,“万历 岁次丙午,湖州府知府陈幼学,同知吴从诚、姚光胄,通判储至俊、戴 九阶,推官阎世科,乌程县知县陈经正,归安县知县李炳恭,督工照磨 陈子夏朔旦重建”,可大致推测出潮音桥的重建年份大概在万历三十年 至万历三十四年之间。
小桥娟秀,大桥雄伟。江南烟雨中的古桥偷藏了太多隽永的东西, 以至于只有透过历史传说和诗文咏唱,才能看清这段沉默了一个多世纪的沧桑。
故事里的潮音桥,藏的是光怪陆离的鬼神传说和劳动人民的反抗精 神。先说充满传奇色彩的“珠罗汉”的传说。这是一个蚌珠通灵的故事, 据宋代嘉泰《吴兴志》记载,有渔者剖蚌得珠,蚌中明珠如行脚僧,偏 袒右肩矫首左顾,衣纹毕具,便藏于慈感寺。郡人刘焘把这件事写作传记, 刻石在寺中。神鬼传说虽不可信,但向来活跃于文学作品之中,成为老 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,随着时间的推移,逐渐钻进了潮音桥的骨子里, 和她一同融入湖城百姓的记忆。明代宋雷的《西吴里语》便有这样的记 载,一郡守心欲取之,其珠像跃入寺傍溪中,一时间祥光照耀,片刻之 间淹没在水中,遂不复见。明代朱国祯的《涌幢小品》中同样也有这么 一段,“人皆见到有蚌浮出水面吐珠,每每风雨来临时即有蛟龙来攫”。 再说内含反抗精神的“桥下桥”的故事。相传,很久很久以前,在潮音 桥还未建成的时候,百姓出行全靠摆渡,附近的财主看出了其中的可图 之利,买下了附近一带的所有船只,并雇用了一个哑巴替他摆渡赚钱, 哑巴是一个善良而坚定的人,他看穿了财主的心思,决定只把摆渡赚来的钱的一部分交给财主,偷偷留下一部分攒着修建木桥。没过多久,木 桥建起来了,百姓的出行也便利了,财主的财路自然也就断了。财主气不过,命人拆了哑巴的木桥,将拼命阻拦的哑巴打死后投入河中。最后, 财主的行为激起了众怒,受到了应有的惩罚。百姓为了纪念哑巴的善行, 在原来的木桥之上又修建了一座石桥,称之为“哑子桥”。当然,“哑子 桥”的故事在多大程度上具有真实性不得而知,所以关于“桥下桥”说 法,解释为劳动人民的伟大创造似乎更加合理 :古代行船时需要依靠纤 夫拉纤,为便于纤夫沿河行走,在西侧次孔下建木桥跨人行道,如此桥 上桥下皆可通人,形成次孔下的“桥下桥”独特格局。
诗词里的潮音桥,藏的是“孤帆远影碧空尽,唯见长江天际流”一 般的离愁别恨和“莫愁前路无知己,天下谁人不识君”一般的真诚祝福。 元末明初的画家、诗人张渊曾在这里惜别友人,低吟“门前古霅溪,溪 水清且驶。绿浸天目裾,寒濯苍弁趾。徘徊夕阳亭,梵放时出寺。行人 隔烟语,招招舟之子。扰扰乾坤间,一洒杨朱泪”。元代诗人唐棣曾在 这里凭栏相望,浅唱“送客潮音渡,飞花春又残。隔溪闻笑语,倚棹看 峰峦。落日漾晴采,东风生晓寒。往来人似织,应羡独凭栏”,默默为友人祝福。
如今,潮音桥上车水马龙的热闹场景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渐行渐远, 但冠以“潮音”之名的乡愁情思却渐激渐深。伴炊歌而起,随烟波而落, 听过欸乃舟声,闻过檀香佛韵,迎过春晖,送过秋实,目睹世间百态, 知晓人世烟火,却又静默于此,静待每一个游子的归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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